第八回 顏平之秉燭顯密文 溫軼青尚義舉大計
當晚回了錦綾院,軼青把平之拉回房里,掩了門窗,低聲dao:“平哥,你這是要害死我們?!?nbsp; 平之深深望她一yan,嘆了kou氣,“畢竟是昔日恩主,你我皆是啟臣,怎可推拒?”
語氣滿是責備,仿佛在埋怨她獨善其shen一般。軼青一怔。昨日她在浣衣局保xia兩個公主,平之還疾言厲se地數落她zuo事不知輕重,如何今日這般冒險傳信的事就肯zuo了?她卻不懂。她一心只顧著人命關天、視人若己,而平之想的卻是皇恩浩dang,是君為臣綱。
平之見軼青久而不語,緩和了神se,dao:“又不是別的東西。不過一封家書,淑娘娘當著我的面裝ru信封的。別這么緊張?!?nbsp; 遂從懷nei取chu書信。
軼青chouchu看時,見是兩張信箋,第二張上未滿,只寫了半行。既是別人家書,也不好細讀,只瞥見第二張上那半行錄的是一首詩:「……常懷千歲憂。晝短苦夜長,何不秉燭游?!顾压{紙折上,就要收jin懷里,dao:“給兩位公主看過后燒了便了,無人會察覺的。” 平之搶過,dao:“誒,淑娘娘特意叮囑了,說君父既是天xia人的君父,家書便也是給天xiazi民的信書。信里囑托安撫的話,叫我等瞧瞧也無妨?!?nbsp; 說罷,就著油燈的微光細細讀了起來。軼青與平之對坐,一邊納悶今日黍離gongjinchu的太容易了些,一邊又不知信里寫了什么囑托的話。方要問,只見那箋紙離油燈似乎太近了些,背面已經灼chu了黃褐se的痕跡,忙驚dao:“當心火苗!” 再細看時,那一daodao黃褐se的痕跡卻不正是一個個字?她驚得低呼,一把抓住平之手腕。平之這才瞅見那字,奇得“咦”了一聲,dao:“原來那句『何不秉燭夜游』用意在這里”,遂將箋紙背面在燈焰上來回移動??磿r,一整張箋背面都寫滿了那怪字。
軼青、平之二人何時見過這等“無字天書”?奇得睜大了yan。他們卻不知這小訣竅:用白糖、枸櫞汁shui混ru清shui,無se無形,在白紙上書寫后晾gan1,再用火烤炙,字跡就會顯現chu來。此時卻顧不得那字是如何寫上去的,又是如何顯現chu來的:二人一行行往xia看,見怪字寫的都是一問一答,字里行間全是關乎南朝防御的軍機秘要……北朝都知dao些什么,哪些信息是對的哪些是錯的,南朝該如何調整防備,一覽無余,甚至北朝軍隊規(guī)模bu署也可窺其一二。
軼青腦中“轟”的一聲,握著平之手腕的手痙攣般一抖,那箋紙的一角沾上火星燃了起來。平之驚呼,顧不上tang傷,以掌把火撲滅。
二人久久無語,屋中一片死寂。軼青跌坐回一旁椅zi里,過了半晌喃喃dao:“還不若適才給燒掉的好……” 平之卻捋著燒掉的那紙角,急dao:“怎可這樣說?這是家國大事!這等機要,若送予杭州……”
南啟新帝于杭州登基的消息幾日前方傳來。軼青沉yindao:“如何送得chu去?私逃是死罪,沒有令牌連中都城都chu不了。去送信與去送死無異。你我怎能平白叫人去送死?” 平之冷著臉dao:“不必旁人前往,我自去便了。” 軼青急dao:“你要我yan睜睜看你去送死?” 平之一對銅鈴yan圓睜,前所未有地義正辭嚴,dao:“你膽小怕事,我卻不怕。豈不聞:『天xia興亡,匹夫有責』!”
軼青年幼時好歹被父親拘著讀過幾本書,不想此時派上了用場。她一把扯住平之窄袖,dao:“平哥!你好糊涂!你只知這句『天xia興亡,匹夫有責』,卻不知其后一句:『國家興亡,其君其臣肉shi者謀之』!”
平之蹙眉望著她,不解dao:“國家,與天xia,何異?”(注:以xia這段『亡國』與『亡天xia』之辨chu自明末顧炎武《日知錄》,『亡國』說的本是滿清亡明。文中將要展開的辯論未必代表作者本人的觀dian,只是an中國傳統(tǒng)政治哲學闡述chu兩種不同的觀dian,相互博弈,希望讀者自己得chu結論。xia面這段我本來用文言文寫的,為了讀者看的方便明白,改成了半文半白,讀來或許有dian奇怪,見諒。)
軼青dao:“亡國者,不同于亡天xia耳。易姓改號,謂之『亡國』,指的是改朝換代,政權更迭。仁義充sai,謂之『亡天xia』,指的是dao德衰頹,人相爭斗,文化敗落,風氣敗壞,社會動dang不安。
“保天xia是維護dao德文明,自然匹夫有責。保國家則是維護一家一姓之統(tǒng)治,或若一黨一國之興亡,只有『其君其臣肉shi者』,也就是當政者、執(zhí)政者、得利者才要負責。
“如你我般的小吏工匠,既在軍事上沒有話語權,又在國事上說不上話,雖則shi君之祿,卻也只是本本分分zuo份nei之事,為官家織造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