軼青只好喝了湯,心不在焉吃了兩胡餅。斛律昭小山似的軀斜倚在桌旁,支頤于案,中蘊著個笑,偏著瞧她吃飯。軼青不知怎的,腦中浮現(xiàn)起自己昨晚上拽著他衣襟的模樣,雖然都是想象,畢竟臆想往往比現(xiàn)實中更加不堪,她忽然覺著一氣梗在心,再吃不去,用帕把吃了一半的餅胡亂包裹了,“我飽了,咱們趕快走吧。” 昭面上不顯,心里卻因為她意識用了‘咱們’一詞而甜滋滋的,慢慢嗯了一聲,“咱們得多帶些糧”,那兩個字說的略重,一邊從她手中取過帕,又包了幾塊餅,拉著她的手立起,不知從哪里變來一件絳紅棉襖,遞到她面前,“新的。喜嗎?” 軼青摸了摸細的棉布,驚嘆:“給我的?” 昭見姑娘喜,微笑:“仍是用的你那件舊襖上的兔。那是我親手的雪兔。當時送給你,算是犒賞溫督官的辛勞。”
他這樣說,軼青便多了應得,不再推拒,將棉襖收了來,穿上看時,笑:“還合?!?/p>
得人肉生疼;夜晚寒氣徹骨,仿佛要凍結(jié)血肉。若非牲死光了,實在捱不去,我們也不會南搬來獅城的。” 她麻利地編好了發(fā),與軼青:“姑娘看了,只有已婚婦人的辮才盤在上,似姑娘這樣未嫁的,當挽于耳后?!?nbsp; 說著,拿了兩條天藍發(fā)帶,似變戲法般,左右一繞,便將辮末梢拴在了銀紅絲帶上,再系于腦后。
他一皂暗金云龍團紋胡服騎裝,垂發(fā)中有兩簇在耳后編了細辮,上束兩三金箍,臂壓花腕甲,腰上蹀躞玉帶,腳長靿獞靴,面上已生了薄薄一層胡茬,曠中染著豪邁疏狂之氣,不似昨晚那個溫舒閑適的青衿少年模樣,可中的笑又分明與昨晚無異。軼青余光瞥見床的青衣小人兒,回憶起他在玉熙吃生肉、欺負人時候放恣睢的態(tài)度,一時更覺得分辨不清,心思雜亂。
那匹烏驪見到主人,興奮極了,仰著把嘴唇往斛律昭臉上蹭,不住打著鼻響,還想去輕咬他的肩膀。斛律昭笑著閃避開,牽起軼青一只手,輕輕拍撫的頸。那又低,用鼻湊過去拱軼青,一連幾次,原來是想讓她離斛律昭遠些。昭忍
軼青方穿好外衣,又有人敲門,那西域了句“想是湯來了”,前去開門,久未有說話聲。軼青納悶,回轉(zhuǎn),屋里哪里還有西域?立在她面前的正是斛律昭,一手背在后,另一手里端著碗騰騰的湯,傾笑:“溫公請用湯?!?/p>
姑娘耳側(cè)那兩條黑亮的大辮挽成兩個圈,襯的本就小致的巴更纖柔可,杏眸泠瀼瀼,柔艷的唇已被貝齒咬得微,聽他說不許她走,一雙秋中漸驚惶之,又故作鎮(zhèn)定地想跟他辯白。昭無奈地嘆氣,松了她的手,改為扶著她纖的腰肢,允許她在一定空間拉開與他的距離,柔聲:“逗你玩都聽不來?我怎會不讓你去?不過顏平之他們早上就啟程回中都了,你的東西已經(jīng)讓人帶走了。你現(xiàn)在去也是白跑一趟?!?nbsp; 軼青忙抬:“平哥已經(jīng)走了?怎么沒叫上我?” 看她著急,昭不禁微笑,安:“放心。我的快,你跟我一起走,還能比他們先到呢?!?nbsp; 說到最后頗自豪,語氣竟像個爭時邀功請賞的孩。
斛律昭記起姑娘昨夜睡前拉著自己死活討要香的模樣,此時她又態(tài)度生分冷淡。他心里酸溜溜的,很不是滋味,向前近一步,不悅:“你既說要謝我,怎么轉(zhuǎn)就要走?良心都被狗叼走了嗎?” 語氣卻帶著被人始亂終棄的意味,頗耐人尋味。軼青聽了這層意思,但她不記得自己昨夜酒醉時到底拽著斛律昭說過什么話,是否讓他生了誤會,一時間又無法組織語言問清楚。她往后縮了縮,低著臉囁嚅:“實在是城南客棧里有許多東西未取,我得回去——” 他打斷她,緊緊握住柔荑,把人拽懷里,沉臉來嚇唬:“不許去?!?nbsp; 左手輕易壓制住她些微的掙扎,右手端的碗穩(wěn)穩(wěn)的,愣是沒讓一滴湯灑來。
她被他拉到門邊才想起床上的小人,忙掙開,“誒!我的娃娃!” 爬床幔中取了娃娃摟在懷里。昭唇角難以掩飾地上揚,沒在意姑娘不肯與他拉手,一掌虛虛護住她腰背,引著她往廄去了。
她避開目光,退后一小步,福一福:“昨夜多謝北院王恤,又承蒙安撫使府的照料,民女已激不盡,怎敢再多叨擾?這便回城南漢營了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