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之寂（12）14067號囚犯

        不知過了多久，克里斯di安不顧你的掙扎，拉起你，扯xia了你捂住耳朵的雙手。你發(fā)現(xiàn)，周圍一切都是一片詭異而恐怖的寂靜，樹椏在風中無聲地戰(zhàn)栗，好像控訴者顫抖的手指，又像求救者伸chu的手臂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個軍官在門外靜聽，過了一會兒說了一句：?Aufmachen.      Alles      schl?ft.“

        打開吧，都睡著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屋zi的尸首滿滿登登站在那里。門一開，擠在門kou的尸ti首先倒了xia來，其中有一位抱著孩zi的母親。

        穿單衣的勞動犯們扛著尸首，把他們一juju扔xia營房旁的一個斜坡。你發(fā)現(xiàn)，有些人被抬chu的時候正咽xia最后一kou氣，有些人甚至似乎還有微弱的生命ti征。三四個男zi在斜坡xia，負責將尸首kou中的金牙bachu來。另一些勞動犯從空場旁的一個大坑里不斷挖chu早就掩埋好的，已經(jīng)開始腐化的破碎遺骸，與營房里新搬運chu的尸ti一起，裝ru一輛輛手推車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便在冬天，大坑里發(fā)chu的腐臭味也讓你又一陣嘔吐。

        克里斯di安等你吐完，蠻橫cu暴地為你ca凈面頰，用力之大，在你臉上留xia了一daodao紅se的亂痕，然后死死拽著你，跟著手推車走。

        你越發(fā)驚疑不定，打著手勢用kou型問他，什么時候可以見到阿列克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笑，“快了，最親ai的，就快了?！?/p>

        手推車停在一個大概三十米長，看著像廢舊鐵軌的結(jié)構(gòu)旁。但你很快就發(fā)現(xiàn)，這并不是什么廢棄軌dao，而是一個詭異的，用混凝土zuo基，上面固定了鋼梁架的特殊結(jié)構(gòu)。

        你一陣心悸。它讓你想起夏天野營時的烤架。

        鋼架上覆滿了黑se的灰土。勞動犯們將灰土一鏟一鏟移走，如果鏟到什么大的ying塊，就撿ru一個大箱zi里，然后將小推車里的尸首遺骸扔在鋼梁架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呆愣地望著他們工作，不明白克里斯di安為什么帶你來了這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負手長shen玉立，意味深長地笑望著你，yan神瞟向了鋼架盡tou的一角。

        那里有個銀白se的小東西在一片黑灰里閃閃發(fā)光。即便當天烏云蔽日，它的光芒也依舊格外銀亮耀yan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忽然一陣心慌，快步向鋼架盡tou走去，然后改走為跑，最后跌跌撞撞在那個發(fā)光的小東西前撲跪在地。

        是阿列克謝的戒指。是你和他的婚戒。

        克里斯di安走向趴跪在地上的你。少女滿手滿臉都是黑灰，瘋了一般在鋼架上四chu1摸索，不知在尋找什么。yan淚浸透了臉dan，與黑灰混在一起，洇成滿臉黑se的泥漿。黑灰沾滿了舊pi衣xianen綠se的連衣裙。

        你今早特意為阿列克謝選chu的連衣裙。

        克里斯di安一手壓在你肩tou，嘆了kou氣，柔聲細語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別找了，親ai的，已經(jīng)燒成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你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，呆呆扭tou望著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你把它放在這兒的對不對？抵達營地的人……他們都得把財wu交chu來……      他不可能……對，阿列克謝不可能dai著戒指……”，你一邊用無聲的氣音念叨，一邊撥開一只灰白的小腳，爬上鋼架在灰里繼續(xù)尋找，“他一定還活著……就在這兒，對不對？肯定……肯定就在這兒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扯住你纖瘦的肩膀，把你從鋼架上ying拽xia來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摔坐在地上。巨大的悲哀如山壓xia，你甚至來不及有任何反應(yīng)，只是愣愣望著在你shen前蹲xia的gao大男人?？死锼筪i安又嘆了kou氣，手指有些煩躁地捋過側(cè)分的金發(fā)，希望這一切趕緊結(jié)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想知dao他是怎么死的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你仍舊沒有任何反應(yīng)，yan神空dong，呆呆望著他。克里斯di安yan神柔ruan了幾分，探shen往前，一手箍住你的肩背，金發(fā)掃在你頰側(cè)，呼xi離你耳畔不到半寸，低聲輕語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營里的毒氣室用一氧化碳和坦克引擎的廢氣，半小時――哦，二十五分鐘――就能送走400人。咱們那位朋友可值得比這更優(yōu)厚更特殊的待遇?！?/p>

        他掏chu一方gan1凈的手帕，細細ca拭你臉上的灰燼和污泥，動作和語調(diào)同樣溫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第14067號囚犯昨晚在冰shui池里，用了六小時四十七分鐘才完全停止心tiao，算是給實驗室創(chuàng)xia了新記錄。他們把他抬chu來的時候那么僵ying，右手磕在池沿上，五gen手指脆生生斷了xia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只修長漂亮的手，曾經(jīng)為你拉chu異常迅捷的連頓弓、曾經(jīng)眷戀而ai慕地輕撫你臉頰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臉ying得像石灰?guī)r雕像，雙yan大睜著，連角膜都凍成了一層冰?！?/p>

        那雙明亮清澈的藍灰se眸，曾經(jīng)無數(shù)次在與你對視時匆匆錯開，卻在你看不見的地方，又用余光凝視你千千萬萬遍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克里斯di安輕蔑地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聽說，他失去意識之前，曾經(jīng)不斷詢問，能否在復(fù)溫時，把他放在兩個吉卜賽女人中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圍一眾軍官哄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你的哭吼那樣的窮盡了力氣，早就gan1啞的聲帶甚至發(fā)chu了嘶嗚的聲音。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力量，你不guan不顧地猛撲向面前的男人，細弱柔ruan的雙手和短小整齊的指甲如鐵鉗一般，掐向他的脖頸。